老娘一路走好

老娘走了，享年九十。 9月19日离去那天，天降大雨，为我娘哭泣送别。在雨中，哥弟从家中拿来寿衣，为她悉心擦洗身子并穿戴；在雨中，儿孙四人一起把她抬进灵车；在雨中，目送灵车慢慢离去并叮嘱司机稳稳驾驶；在雨中，爷儿四个驱车匆匆赶到殡仪馆，缓缓把她抬放进冰柜。潇潇苦雨，从早到晚整整下了一天。 在老父亲离去23年之后，老娘终于也驾鹤西去，到极乐世界和老父团聚。老娘多年前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：为自己拍摄并放大了照片，挑选好了寿衣，放在家中保存，并把后事反复交代给儿女们。 火化这天，我们围在老娘身边，做最后告别。老娘身穿大红色喜庆满满的寿衣，盖着遍是福寿字样的大红被子，静静地躺着。刚刚逝去时微微张开的口，此刻已经自然合拢；原本稍稍发黑带有病貌的黑眼圈，居然奇迹般完全消失。我的亲娘，最后展示给儿孙们看到的是一张安宁，慈祥，善良，亲和，好看的脸庞。脸上皮肤光滑细腻，皱纹都舒展开来，微微泛着一种奇异的祥和光泽。眼睛轻轻闭着，就仿佛刚刚熟睡，所有的心愿已了，全部的责任已释然，完全没有痛苦和牵挂。 老娘2003年曾因一场大病从鬼门关走了一遭。此后二十年，一直到去世前，身体一直很争气，没再因病住过一天医院。即使偶染小恙，带药回家给她自行服用，总能很快顺利康复。就连三年疫情都安然度过，从未阳过。只是在快到九十岁这最近一年来，老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：记忆力明显减退，言语越来越重复絮叨，步履越来越蹒跚，最后完全不再走出家门。 每次去看望或送饭，老娘总是颤巍巍从床边或椅子上扶拐起来，转脸笑吟吟地看着我说：我的儿子来啦……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开心和期盼，扑面而来。 老娘一边缓缓地吃饭，一边不停絮叨着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车轱辘话，几乎不间断。怕影响吃饭而试图打断或阻止她说话时，总是回答：怕你很快就走啊，想和你多说一会儿…… 每次看望老娘离开时，她总是固执地拄着拐陪我走到门外，扶着楼梯扶手，一步步 蹒跚走出楼道，目送我离开。近几个月老娘已经不能迈步走出楼门，却仍然一定要拄着拐杖从自己房间慢慢走到厨房，站在窗口慈祥地微笑着，向我频频挥手，直到看不见。 …… 我的娘啊！多天来，总是感觉到送饭时间要到了，本能想要出门，可是我再送去的餐食，还会有谁来吃？还想听听那些絮絮叨叨的话，但谁来跟我说？我再经过老宅的屋外时，又有谁站在窗口依依不舍地望着我离开？ …… 愿我亲爱的爹和娘在天堂相聚相伴，永远安息！